從頻頻問「要到了沒」,到成為山友名單的一里路。
這幾年,最常聽到朋友對我說的一句話,就是「你怎麼會去爬山!這一點都不像你!」不知道我在朋友眼中到底是什麼樣子,但我知道過去的自己,的確不算戶外咖。放假的時候一定要睡到自然醒,;最常做的休閒活動是去文青咖啡廳看書、聊是非,要不就是去逛街、看電影,然後搭上捷運、公車到北投、烏來泡露天溫泉,而這,也是我最接近大自然的時候了。
「天母古道」是我第一次以爬山為名相約出遊的地點,在一群戶外咖朋友的邀約下,沒有想太多,穿上運動鞋往山上說走就走。當天的心情變化到現在仍清楚記得,從一開始跟朋友邊爬邊聊,走不到三分鐘發現自己喘到無法說話,忍不住回頭咒打走在隊伍最後護著大家的朋友。
問了不知幾次「要到了沒」,聽了好幾次「走上去就到了」的鬼話,終於爬完一千三百級石階走到自在亭,氣到有一分鐘不想跟朋友說話。朋友以為自此之後我會斷然拒絕他的爬山邀約,沒想到下一次再約軍艦岩、金面山、大屯山群峰,我都出現在隊伍中,而我也慢慢地從他的朋友名單轉為他的山友名單。
成為別人的山友後,我也開啟了許多過往沒想像過的經驗。
例如第一次登頂五寮尖後冒著大雷雨全身濕透著拉繩下山的恐怖幸運;第一次扛起 13 公斤的重量縱走畢羊,在 3000 公尺的高山上紮營看到黑夜轉清晨的奇幻天色;第一次感受在霞客羅古道坍方處遍尋不到替代路線,就在天色漸暗已做好原地紮營的心理準備時,微亮月光下突然看到前人留下指引的驚喜;第一次自組 45 人登頂富士山大團,夜半 2 點從八合目起登,看到來自世界各地山友們的頭燈將富士山點綴得彷如星空。

當身體習慣上攀下爬的節奏,生活中的行為想法也慢慢改變。
穿梭在捷運裡我極少搭乘手扶梯,把多走一階樓梯都當成是腿力訓練;需要長時間步行、久站工作一整天時,心裡就想著 3000 公尺的大山都在爬了,這點事哪算累;購物習慣也變得不太一樣,過去會失心瘋購入的名牌包包已不再眷戀,但會在一個有良好背負系統的登山包包前駐足良久,網路瀏覽的也盡是山友分享的好物;就連書櫃裡也被登山文學書籍佔去一席之地,沒有能力爬上素有「殺人峰」之稱的 K2 喬戈里峰,也要看看別人登頂的心路歷程,想像與他們同行的過程。
而當初那條讓我叫苦連天的「天母古道」,基本上已變成腿力訓練後花園,不僅有空就從天母住家走到天母古道登山口再爬上文化大學,當有長時間登山行程出現,我也會背著裝滿飲用水的 10 公斤包包,在這條爬山初體驗的古道上練習負重。
唯一沒變的,是起登後沒多久還是會喘,臀腿還是會酸,心裡還是會想著到底要到了沒有!朋友問我,「爬山這麼累為什麼還要去爬山」,我可以說出很多理由,為了洗滌心靈、為了鍛鍊體力、為了遠離塵囂日常、為了飄在山間的雲海美景……。
但我心裡知道,心靈沉澱是無形的,身體健康是漫長的,唯有反覆攀登山林,體力的變化與登頂時數的長短是實在的,而這種成就感,或許才是讓我忍不住一再上山的理由。

鍛鍊身體,為了不知何時到來的下一座山做準備。
有了更多經驗之後,反而不像過去那樣朋友約了就走。現在每次決定攀爬一座山之前我都會思考再三,上網做功課、評估自己的體能,避免因高估自己能力而造成隊伍負擔。深知自己的體能無法變成登山高手,於是努力補充頭腦裡的知識,報名山域嚮導的訓練、取得基本救命術急救員證書,希望有需要時自己學得的知識也能在登山隊伍中盡一份心力。
現在只要有機會,我就會邀約不是戶外咖的姐妹們往山上走走,想盡各種理由把不愛戶外運動的姐妹們騙上山,開心地忍受著她們哎哎叫的抱怨,相信只要有機會體驗過,或許她們也會變成下一個自己。
這兩年,全球遭受疫情肆虐,登高山的步調也放緩了下來,雖然不像過去週週都往山上跑,但在家裡的時間,身體也沒靜止下來,踩飛輪練心肺、做重訓練肌力、拉筋伸展練身體柔軟度,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不知何時到來的下一座山作準備。雖然不知道所做的這些事、所爬的這些山,會將我帶向何處,但我相信,這些小小的改變,會在不遠的將來,以意想不到的形式作為回答。
